场中已经静得落针可闻了……
直到这时,场中一些人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切磋斗艺,难怪齐王殿下方才对渠梁先生说了那番话。
张朝云对沈昭嬑确实有慢侮之心。
可是,凭什么啊!
你张氏一族是文豪之间,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但沈氏一族也是世代忠烈,满门壮勇,张朝云有什么资格仗着自己天下第一才女之名慢侮沈昭嬑?
坐在高台上的齐晟,一下坐直了身体,满脸兴味地看着高台上,这样的劣势都叫沈家小女娘扳回了一程。
厉害还是沈家小娘厉害。
经此之后,想来张朝云第一才女的名声,都要大打折扣了。
齐晟心中想着,便瞧向了齐雍,见齐雍一眼不眨地看着台上,撇了一下嘴角,这家伙真是艳福不浅。
要么一朵不开。
要么一开两朵。
还都是阆苑仙葩一样的人儿。
张朝云的脸色已经有些白了,她张了张嘴,吐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不是她书读的不够多,想不出辩驳的话,而是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突然觉着,向沈昭嬑提出切磋请求,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她心中不甘。
分明她比沈昭嬑更早认识齐雍,就因为祖父不允她嫁进皇室,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昭嬑把齐雍抢走……
张朝云面色平静:“沈大小姐如果不愿同我切磋,我也不会勉强,”一边说着,便满脸歉意地看着她,“冒昧提出切磋请求,是我思虑不周,行为欠妥。”
沈昭嬑冷笑出声来:“你想切磋,便不顾场合,提出切磋请求,你不想切磋了,便道个歉了事。”
“张朝云,你在羞辱我!”
张朝云蹙眉,看沈昭嬑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俗物:“提出切磋请求的人是我,同不同意在你自己,沈大小姐大可不必刻意说这些话来污蔑我。”
“诚如你说,我与你素昧平生,我常年待在陕西,少与京中人事接触,更没有羞辱你的必要。”
“这说这么多,无非是担心自己输了,会丢脸,沈大小姐实在多虑了,提出切磋请求,本就是我冒昧,不论输赢,对沈小姐接下来的推选都没有影响。”
提出切磋的人是你没错,但是我不同意切磋,旁人要怎么看我?
不影响我推选,那你当众慢侮我就理所当然了?
沈昭嬑差点气笑了:“好!不论你今天想比什么,我奉陪到底。”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砸进了齐雍耳里,齐雍捏紧了香珠,感受到沈昭嬑胸腔里翻滚的怒火。
张朝云呼吸微滞。
沈昭嬑放缓了声量:“我听闻张大小姐于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已达至炉火纯青,那么我们就比琴。”
说完,也不待张朝云反应,便对侍立一旁的内侍说:“劳烦公公,请一张好琴。”
皇后娘娘含着笑容,眼里充满了对沈昭嬑的欣赏,扬起了声音:“将我宫里的那张独幽请来。”
内侍不敢耽搁,连忙去取独幽琴。
沈昭嬑站原地,慢慢平复心中的怒火,等一切归于平静,她抬眼看向了座席处,母亲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扯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显得那样勉强,她转过头去,坐在北面座席上的爹爹,脸色十分难看,可眼神却透着鼓励。
交泰殿是前朝和后宫的分界点,也是皇后娘娘,接受前朝后宫朝拜之地,外臣也可以出入,今日朝有不少大臣,参加了宫宴,但因选妃是内眷之事,所以外臣都安置在北面,被汉白石柱栏挡住,无法掺和选妃之事,只能做个看客。
沈昭嬑心中一定,转头看到齐雍正在看她,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她转开了目光,前世今生那些隐忍的,憋屈的,绝望的情绪在心中翻涌着。
天下第一才女又如何?
天下第一圣贤又如何?
眉县张氏又如何?
谁也别想欺到她头上。
不到片刻工夫,内侍公公抱着琴匣过来,沈昭嬑坐于长案前,开匣取琴,一张琴面黑红的古琴呈于案上,是出自唐代的名琴独幽,天下十大名琴之一,经历岁月洗礼,琴身幽雅,越显得苍古,不负独幽之名。
沈昭嬑净手焚香,开始慢慢调琴。
独幽琴保养得极好,沈昭嬑拨弄琴弦,琴音幽哑,仿佛来自历史的幽吟,她花了很长时间调试琴音,专注得好像整个人世界唯独只剩了眼前这把琴,所有浮华盛世都在她眼中褪了色。
一缕幽香,沁入心脾之中,沈昭嬑起手弹奏。
咚!
仍是那支《梅花三弄》,仿佛是对张朝云的挑衅。
可第一声起,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尤其是底下的张素萦,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之前挑衅沈昭嬑,沈昭嬑弹了《梅花三弄》,压了她一头,也仅仅只是一头,张素萦也不至于太难看。
可现在,是个人都听出来了,沈昭嬑分明没有用全力,最多只用了六七分功力。
前次沈昭嬑弹出了“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清冷悠长。
而这时,沈昭嬑高声弄寒“一境寒深极,他花不敢开”,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