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如雷,咚咚咚的,响彻了整个京城,沈昭嬑耳朵都麻了,她急声吩咐:“快马加鞭,马上回府……”
随着她话音刚落,长街上就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有人敲了登闻鼓……”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人敲登闻鼓,那可是要命的……”
“非重大冤情,不可敲响登闻鼓,这是出了什么事,不要吓我啊……”
“每次登闻鼓响起,都要死好多人,到底是多大的冤情,才不要命去敲登闻鼓……”
“……”
沈昭嬑心乱如麻,紧抿着唇……
大周朝三大血案,有一桩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进京告御状,敲响了登闻鼓引起来的。
此案发生在太祖年间,起因是,地方官员在大周朝立国后,仍然实施了前朝继婚法,兄死弟及,兄长死后,弟弟如果单身,可以继承兄长的妻子,甚至是兄长的婚约,迎娶兄长的未婚妻……
此事引发了一场残酷的制改,是真正杀到了血流成河。
前世倒显案也是血流成河。
沈昭嬑身子轻颤着,忍了又忍,还是掀了车帘,大街上百姓争相奔走,人潮一窝峰地朝长安右门跑去。
一片嘈杂凌乱。
马车被堵在长街上,无法动弹。
太祖皇帝登基后,设登闻鼓,并设有专人管理,一有冤民申诉,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重判。
后成祖定都燕京,置登闻鼓于长安右门外,并规定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二十,以防止无端刁民的恶意击鼓。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二十廷杖是要命的,当场打不死,可事后治伤吃药……能拖死一大家子。
若非重大冤情,怀有必死的决心,根本没有胆敢敲登闻鼓。
先帝在位时,显国公开始把持朝政,登闻鼓沦为虚设,已经没人敲登闻闻鸣冤,但登闻鼓是太祖设立,没有人敲登闻鼓,不代表登闻鼓所代表的威能不在。
登闻鼓除了“申诉冤枉”以外,还作用于重大机密的奏报,故而朝中也没人敢怠慢了登闻鼓。
马车走走停停,沈昭嬑被晃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沈昭嬑脸色有些发白,扬高声音:“怎么回事?”
陈大来不及回答,沈昭嬑听到外面响起了彼起彼伏的惊叫声,她掀了车帘,推开窗牖,看到大街两旁人头攒动,兵马司的人如潮水一般涌到长街,驱赶长街上的百姓,百姓们蜂拥到长街两侧。
登闻鼓已经不响了,兵马司正在维持御道……
登闻鼓但凡响起,宫里一定能听到,这时宫里已经有了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昭嬑看到一队衙役,带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走在长街上。
那人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一边走,一边大喊:“小生,浙江桐庐县,明昌十六年举人,郑玉庭,状告浙江都司,都指挥使,状告杭州织造衙门,状告桐庐县知县……”
大街两旁的百姓一听,敲登闻鼓的竟然是个举人老爷,一个个都惊呆了,这得多大的冤情,才要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拼死敲登闻鼓。
……
这时,显国公才从左军衙门下衙回家。
今日早朝,唐进尧又向朝廷奏报了粮仓案的进展,户部又出了纰漏,这次查出有仓部的官员,低价收购市面上的陈粮,以陈粮替换粮仓里的新粮,赚取新旧粮食之间的差价,导致粮仓粮食腐烂。
都察院又跳出来鞭笞张致宁,张致宁以前还能与都察院吵得面红脖子粗,现在连吵也没脸吵了。
看样子,是快顶不住了。
案子查到这个地步,户部仓部几乎洗地了一遍,可案子仍未结案,唐进尧每天一折,奏报粮仓案的进展,给张致宁施加压力的同时,也恰恰说明,他手中仍然掌握了大量的线索。
令人头疼的是,一些地方清流也开始掺和粮仓案。
这些清流一群人抱团一起,动一个,就要发动全身,相当棘手,换作从前随便罗织一个罪名,杀了便是。可皇上亲政之后,显国公府对朝廷的掌控在逐渐减弱,萧关一役后,太后党惨遭肃清,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这些清流全然一副光脚不穿鞋的作派,成天和他作对,但凡太后党露一点颓势,就跳出来崩哒得欢。
粮仓案继续查下去,牵扯到户部度支,也是迟早的事。
用不了多久,他就阻止不了唐进尧查户部度支了。
现在显国公面临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是彻底放弃张致宁,放弃显国公府在户部多年的经营,断尾求生,还是继续阻止了唐进尧调查户部度支……
显国公左右为难,打算叫幕僚过来议事,就听到外头“咚咚咚”的声音,敲得连耳朵也有些发懵。
他端着茶,转头问身边的随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随从当然听到了:“好像是鼓声!”
“也不是庆典的日子,京里怎么会有鼓声?”
京里有钟鼓门楼,非重大日子,是不会鸣钟击鼓,上次鸣钟击鼓,还是齐王率北伐有功的将士进京的时候。
显国然觉着奇怪,慢慢想到了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