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面刺字对于受刑者施予的伤害,大于肉体刑罚,施加于身体的明显部位,无法掩饰,他对犯人的精神与心理伤害,是永久无法磨灭的。
大周朝已鲜有刺字刑罚,只有少数谋反叛逆者的家属才会刺字,纵观大周二百多年大统,刺字刑罚屈指可数。
福王爷还要阻止:“皇上……”
按律宗亲子弟犯罪,或圈禁宗人府,或直接赐死……
齐晟看向他:“朕贵为天子,宗室原是太祖、成祖之血脉,与朕同根同源,本该拥护朕,是最坚实的后盾,朕自登基之后,于宗室多有优待,对宗室子弟多有提拔,相比大周朝历代皇帝,朕对宗室的宽仁,世人有目共睹,朕为了鼓励宗室子弟上进,特恩开了数科,但你们,却视皇恩如等闲,私造,私运,私贩……”
福王爷不说话了。
隆盛行那一笔一笔的交易账目,简直触目惊心,织造局二十年来,近六成的利,全通过隆盛行,落入他人之手……
“朕刚登基那些年,国库亏空难补,可你们,”齐晟看向早已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隆郡王,“定是站在家中宝库面前,看着宝库里堆积成山的银钱,大笑高呼——朝廷无我富!”
满朝上下一片死寂。
“朕登基二十年,不曾选秀,宫中一应用度较先帝时不足其一成,朕与皇后缩减宫中开支,劝课农桑,为文武百官,为天下万民做表范,欲予天下人福泽。”
“你们在吸朕的血,对朕的百姓敲骨吸髓,使我百姓身无脂油,面无膏色。”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齐晟拔高了声量:“这十六铭文,就刻石立于各衙甬道中,建亭以护,故有“戒石亭”,作为官场箴规,即抬头可见,以警惕各级官员,秉公办事,若徇私枉法,鱼肉百姓,当天理不容。”
“你们——”
“都忘了吗?”
齐晟大声诘问,浩荡的声音在大殿下回荡开来,久久不绝。
他目光环视站了满殿的大臣,身为一国天子,身坐高堂,可他没有读心术,没有神之伟力,他只是凡夫俗子,当他居高临下,俯瞰满殿大臣时,往往连谁忠谁奸也分不清楚。
很多时候,他以为的忠,实则包藏祸心。
他以为的奸,是真正忠君坚烈之人。
甚至有时候,忠也会变奸,奸也会变忠。
他唯一能做的,便只能平衡朝局,进一步加强对朝廷的控制,只有如此,才能震慑朝臣,使奸不敢行大恶,使忠能够尽忠职守,为天下万民谋福祉,使百姓得以安居,使天下得以太平。
“朕自登基以来,恃先圣垂贻景福,守成二十载,仰惟列圣家法,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为本,自维薄德,敢不朝乾夕惕,惟日孜孜。二十年来,禀承懿训,勤求上理,行止无亏……”
“朕尚且不敢忘……你们何敢违逆圣意?”
“啊!”
文武大臣们也都惶恐不已:“皇上请息怒。”
齐晟抬腿上了台阶,走到龙案前:“三司法继续审理,有关隆盛行的案件详情,及郑氏夫妻,郑玉庭的冤情,江家灭门惨案,查实郑玉庭敲登闻鼓状告浙江都司,杭州织造衙门,织造局,桐庐知县及一干人等的罪行,所涉官员,一律打入大理寺诏狱,家眷全部收押,候审。”
“朕登基二十载,也该整饬吏治了。”
他声音沉沉地,每一个字眼儿,皆是放在唇齿间咀嚼了之后,再吐出,透了一股骇人的凶意。
“也该世人知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笑了一下,“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朝堂上,又是一阵冗长的静默。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只透了一个意思,地方官员也该洗地了,这应该是今上登基之后,第二桩血案了吧!
也对!
先帝不作为,致朝纲败坏,吏治崩毁,皇上刚登基之时,政令不出紫禁城,太后垂帘听政,代行皇令,也是常有的事。
后来尤大人要死谏,也是小打小闹了一场,才勉强让皇上在太后的掣肘下,撕了门缝一样的缺口。
皇上在太后党的掣肘之下如履薄冰,亲政之后,这种情况才好一些,可饶是如此,齐王北伐之际,还险些被太后党算计败亡。
萧关一役针对的是,中下层的勋贵武臣。
而隆盛行的案子,实在太骇人听闻了,参与者不光有武将,还有地方文官,估计整个浙江,除了一些清流外,或参与其中,或知情不报,或袖手旁观,或助纣为虐……总之没一个无辜的。
这是皇上进一步清除太后党,插手东南沿海防务的机会,皇上定不会善罢甘休,三法司如果查出来的东西,不能让皇上满意,头上的乌纱帽儿估计也要不保了。
……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朝会,第二天上午终于散了。
沈岐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宫,刚回到府里,连一口热茶还没来得及喝,宫里便又有消息传出。
皇上下了罪己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藐躬,恃先圣垂贻景福,二十年于兹矣。自登基以来,纪纲法度、用人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