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上,大户人家家中的工人也分几种。一种就是身在奴籍,世代都为奴婢的家生子。这些人虽然身份微贱,但因生死拳掌握在主子手中,也最为忠心可用,很得器重。另一种是外头买了来的,然而越是高门大户,便越是少有买人之举,只因怕其中夹杂着什么龌龊,保不齐就是谁派来的探子。
此外最后一种却是介于前两者中间,是依附大户的佃户们的儿女,他们不是奴婢,签订的多半也是有年限的契书,入府帮工一来可以拉近跟主家的关系,二来也是进身之阶——他们的子女是可以有出身的,若是得主人家看重,自然就前程无限。
只是因为没有身契,自然难以接触到主人家的亲近隐私,多半在外院跑个腿,或是在铺子里帮工。
至于店铺里的掌柜,则多半都是有积年经验的帮工,逐渐升上来的,又或是从别家铺子请来。他们不是主人家的奴婢,自身又有一门手艺傍身,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过好日子。主人家对待他们自然也更加尊敬,因此底气十足。
也是因此,薛蟠才会被掌柜一句话拿住。这会儿听了柏杨的话,脸上不免也有些讪讪。
周大不由皱眉,心道这个柏杨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又怕薛蟠跟他在一起吃亏,不免十分着急。况且柏杨长得太好,周大是知道自家大爷的毛病的,生怕他被柏杨迷了心窍,不管不顾,只是当着柏杨的面,这些话还不好提。因此只愁苦着一张脸。
柏杨在一旁看得好笑,这位管家的心地倒是不坏,一心为着薛蟠考虑,只是也太糊涂了些,该提防的人不去提防,倒在这里跟自己磨洋工。
倒也不是说周大就真的糊涂至此,连好坏都看不出来。只是这人的心都是偏的,总更相信自己人,而怀疑外人。周大等闲不会觉得家里有人想要取薛蟠而代之,倒觉得他被柏杨带坏的可能性更大。如此一来,自然只戒备他。
“这也罢了,”柏杨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才微微笑起来,“薛兄既然有难处,那就算了。反正我这小本生意,倒也不必发愁。”
然后就要把人请出去。既然不买,就不必在仓库里待着了。
薛蟠原本犹豫,其实既不是因为周大的劝说,也不是因为掌柜的威胁——他本来就是个纵得无法无天的性子,哪里真的就会理会这些了?
只是他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生怕自己以答应,转头柏杨得了好处就走了,自己却是连个好字也落不下,因此故意做出犹豫的样子,倒是希望柏杨因此对自己更殷勤些。
他哪里知道,上一回柏杨想要买布料,那是真心实意。且不说那时除了薛家没有别人要出手布料,光是那个仿佛儿戏般的分期付款,除了薛蟠就没人会答应,所以当时柏杨没有别的选择。但现在形势倒转,柏杨自认为卖布给薛家是照顾他们,薛蟠再拿捏姿态,他会理会才怪。
这会儿见柏杨改了主意,连忙笑道,“谁说我不买?买自然是要买,不过……不过总要先谈好价钱和数量,我方才只是在想,今次出门却是不曾带多少银钱。若是柏兄不嫌弃,我这就让人回去取来。”
周大闻言不由大惊。
倒是柏杨无可无不可的道,“若是太过麻烦,也就算了。反正苏州这边也有布庄,卖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既然生意没谈拢,他也就不愿意花功夫去招呼他们了,直接开门送客。柏杨可没忘记薛蟠可能打着自己的主意,在这种事情上,自然还是避嫌的好。所以无视了薛蟠祈求的眼神,直接把人送走。
他原以为离开了这里,管家周大自然能劝得薛蟠回心转意,所以已经准备重新联系别人出售布料了。哪知第二日薛蟠又来了,竟是说自己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就先买这么多布料。
柏杨好笑不已,但最后还是开仓库卖了几匹给他。
这些布料他从薛蟠那里进货的价钱是二三两,加上林林总总的成本,总部超过五两,售价却要到八两,这还是看薛蟠的面子,给了折扣。这一进一出,五百匹布就净赚了一千七百两。
当然,真要将这些钱都收回来还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听上去很多,但在这豪商富贾无数的姑苏城,不到二千两银子水花都扑不起一个来。
但无论如何,手里有了这笔钱之后,柏杨不管再想要做什么,都不必如现在这般掣肘了。原始资本的积累总是会需要更多时间和精力,以后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柏杨原以为,买完了布料,花掉了手里的钱,薛蟠也就该打道回府了。却不料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又过了一段时间,柏杨忽然发现自家隔壁的院子似乎卖出去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在搬东西。
他们租住的这处院子不大,但左右的房屋都是空着的。柏杨当初挑选这里,正是为其清净,不被人打扰。但宣儿年纪还小,又爱热闹,没有邻居家的小孩跟他一起玩闹,倒是闷闷不乐了许久。不过他毕竟懂事,再说院子里只有两个人,许多事只好亲自动手,忙起来也就顾不得了。
后来去了染坊,那里虽然人多热闹,但毕竟都是大人。所以知道有新邻居搬过来,宣儿立刻高兴的前去打探,只是等回来时,就已经拉长了脸。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