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人偶(4 / 5)

她将电动轮椅缓缓靠近,仔细打量这副秋日田野的作品。在画中的苍蓝天际掠过。

画面中的金色麦田在柔和的阳光下微微闪光,远处的山峦被浅蓝色的雾气笼罩,一群恍惚间,她耳边真的听到了飞鸟的叫声,伴随着翅膀扑腾声,连忙回头,发现这幅画是带有感应的机械装置的,身后的荧幕播放着动态的3D复原图,配了白鸽的咕咕声和风吹表浪的沙沙声。

肖像画厅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人物的肖像,每一张面孔都栩栩如生,那些人物形态各异,

被整齐挂在回字型的空间中。

正中的画作上是一个穿着红色天鹅绒长裙的女子,深蓝色眼眸凝视窗外,眼神里透着莫名的悲伤,嘴角却微微上扬,但却没有半点笑意。那些古怪的神情和姿态,每一个都是封存在画布与颜料中的秘密。江述月见她久久打量这个奇异的面容,缓步走到她身后说:"十八世纪末,当时这位画家的妻子刚刚去世,这是他想象的画面,可能也无意间将自己内心的失落投射到了画中。"江述月的声音柔和,带着低沉的共鸣,如同在讲述一段遥远旧梦。

陶栀子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画中女子的目光,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流动的情绪,

颇有感触,但是她来不及过多驻留。

博物馆的中心展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天花板是一幅由无数色块构成的彩绘玻璃穹顶,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整个展厅染上了彩色光影,让人短暂忘怀这是泛黄的秋天。在光下如同一个生活在空气里浮游生物。

陶栀子置身大厅的中央,仰望着这片色彩斑斓的天空,那些光影在她的脸上游动,她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轮椅的扶手,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宁静感。过了大厅,几幅抽象派的作品引起了陶栀子的注意。这些画布上充满了纷乱的线条和色块,没有明确的主题,却充满了强烈的情感波动。

他们从一个展厅走向另一个展厅,穿行在那些色彩、光影与无尽的故事之间,每一幅画作都是一段被定格的岁月,而他们,只不过在认真当好一个敬业的过客,不去挽留任何走马灯一样的场面。

他们最终没来得及走完三个馆,哪怕是在有电动轮椅的协助下。但是他们来到了江述月口中的《一个梦境》主题展。

偌大的工厂仓库,占地五千平,悬挂了层叠的白色帷幕,随风摇晃。她极力抬头,也寻不到那白色帷幕的尽头,只觉天花板上的机械装置,像童年的光影一样遥远。

放映机里轮流播放着最老版本的《猫和老鼠》,还有卓别林的《淘金记》照片里泛黄的光影。

这里有从世界各地搜罗的无数人关于童年的记忆,室内有人造的阳光,为的仿照老式有高达五层楼的巨型螺旋滑梯,可以容纳成人摇晃的跷跷板,还有超乎寻常的乐高,以及被羊毛毡一点点做出来的三米高的超级马里奥,还有很大的巴斯光年。大,越长大越觉得滑梯低矮,一切都失去了最初的新奇。一切代表童年的东西都被艺术家刻意放大,就像小时候的自己永远觉得的玩偶总是很"这里很多人物我不认识,但是我听过。"

她的童年里,没有玩具,没有动漫,但是从未妨碍过她知晓那些耳熟能详的角色。正如巴斯光年不能代表她的童年,但是不影响她成年后的喜欢。马里奥她也不曾玩过,但是她还是喜欢这憨态可掬的水管工形象。白色的帷幔随风而起,让那些大笑的人物变得如梦境里那样朦胧。秋千的连接着天花板上的机械装置,看不清绳子牵引的尽头究竟在哪里。她将信将疑地坐上去,一点点荡着。

她向来是不会荡秋千的,因为印象里的秋千要不然是坏的,要不然是轮不到她的。她抓紧了两侧的绳子,兴奋地催促道:"述月,你推推我。"很难想象秋千这件事和江述月能有什么联系,他推她的秋千时是否更像一个俗人后背微微有了温暖的触感,缓慢地将她往前送,她大概能猜出是那只有力而熟悉的手。她的秋千荡起,越荡越高,双脚终于离地,如飞行一样。在风声中抬头,白色帷幔在她的视线中轻盈地舞动,像是云彩化作了流水瀑布,那些巨大的玩偶和滑梯在她的眼前时远时近,被白色帷幔遮挡得模糊不清。阳光透过仓库上方的帷幔洒下来,斑驳又刺眼地在她的眼前交错,摇晃之间,仿佛有无数的光线一同起舞,她半眯着双眼,试图捕捉,但它们却在她的眼前滑落,无法挽留。恍惚间,光影变成了马赛克一样色块,画面的边缘变得混沌不清,所有的色彩开始在她眼前旋转。她无限接近白色云端,却又遇到眩晕的阳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像一个巨大的轮船陡然失衡。

帷幔的白色渐渐变成了一片深沉的灰色,她努力睁大双眼也无法将它们看清,耳边的风声逐渐消散,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孤独地回响,如古老时钟的秒针一样。有很短的一瞬,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述月......"她的声音虚弱而惊慌。

因为那种绝望的死感又像藤蔓一样缠上她了,绝大的帷幔后面,仿佛是死神拿着巨大的镰刀在俯视着她。

不再飘荡,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秋千上失去了控制,周围的一切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