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二十多岁,穿着的确良的上衣,肩膀上挎着一只印有红十字的医药箱。
五官端正,长相白净。
眉心处有一道明显的竖纹,显然是平日里脾气不太好,皱眉头皱的。
他刚到地头,看到躺在地上的女知青,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
千层底在新翻出的泥土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陈卫生员,小徐同志被牛踢了,你快给看看吧。”
老杨头急得直冒汗,生怕徐小芷有个三长两短。
生产队里一直是他在管牲口,如今出了意外,虽然是王志国撺掇的,但是较起真来,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别吵别吵!”
陈卫生员眉头紧锁,看着躺在地上,痛得身体都在颤抖的徐小芷,一咬牙,打开了医药箱。
这个时候,大家也顾不得干活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
瞅着徐小芷的惨状,脸色都不太好看。
王志国吓得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眼珠子四下里转悠着,想要找机会溜走。
可见大家把路都给堵死了,急得骂道:“都看什么看,不干活了?”
但是,这会儿可没人听他的了。
小妹王爱朵凑到王承舟身边,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撇着嘴嘟囔道:
“叫唤啥?”
“不是你逞能让人家女知青扶犁子,会出这事儿?”
“对了,哥,有句话叫啥来着?”
王承舟盯着徐小芷皱巴起来的小脸儿,一阵心疼,没工夫理她,随口道:“真该死呀!”
“对,真该死呀!”
王爱朵呲着小虎牙,重复了一句。
可又觉得不太对劲,皱起眉头琢磨着,半天都没有说话。
奇怪的是,陈卫生员打开医药箱,找寻了半天,似乎在犯愁用什么药,一直没有开始抢救。
徐小芷疼得汗如雨下,额上的流海都浸湿了,黏在一起。
“陈卫生员,您……您快点儿呀!”
老杨头急得直跺脚,催促了一句。
“知道知道!”
陈卫生员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拿了一排银针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蹲到徐小芷身边。
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王承舟瞧得直挠头。
前世他也是医生,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的医疗条件有过了解,知道那個小药箱里除了纱布、绷带、药棉之外,就是一些常用的外伤急救类药品。
比如:紫药水、红汞、双氧水、安乃近、头疼粉什么的。
那时候市场上药物资源匮乏,城市里可能多些四环素,ABC片,其它的就没有了。
大家围在一起,静静的等着陈卫生员救治女知青。
可是,见他拿着银针迟迟不肯动手,都觉得有点儿奇怪。
王承舟实在是忍不住了,凑近了一些。
忽然发现,一身高大上的陈卫生员,额头上竟然冒汗了,嘴里翻来覆去叨咕着,“面容合谷收,肚腹三里留,妇科三阴交,腰背委中求,内关心胸胃,外伤阳陵泉……那,被牛踢到了怎么办?”
王承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道:好家伙,原来是个只会背顺口溜的。
他实在不忍徐小芷再受苦,提醒道:“别背了,胸部遭受重击,内部必定淤血,需针刺肩井穴和足三里。”
急得满头是汗的陈卫生员闻言,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许多,可还是脖子一梗,仰着脸问道:“那为什么不扎阳陵泉?”
“外伤阳陵泉不假,可筋会阳陵泉,那是指跌打损伤。现在她是伤到胸腹,你扎阳陵泉有什么用?”
王承舟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不到这种时候了,此人还要跟自己抬杠。
听到二人的对话,众人不由得看了过来,都觉得诧异。
心道:王承舟不是个爱看闲书的懒汉吗?怎么还跟陈卫生员搭上话了,而且,听着还一套一套的。
王爱朵忽闪着大眼睛,凑近了一些,瞪着他道:
“哥,我想起来了,那句话应该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来着。”
“什么真该死呀!”
“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又在忽悠人对不对?人家女知青都疼成那样了,你就闭嘴吧。”
王承舟翻了个白眼儿,懒得搭理他。
盯着拿着长针,跃跃欲试的陈卫生员,心里有点儿慌,“你会扎针吗?”
“什么话,我当然会!”陈卫生员梗着脖子,嘴里跟背书似的,“肩井穴是足少阳胆经上的穴位,在肩上陷中,缺盆上,大骨前一寸半。”
背的挺利索。
王承舟点了点头。
觉得能够当上卫生员,必定是有两下子的,不至于连针都不会扎。
愣神的功夫,陈卫生员就拉开了徐小芷的衣领,拿着三寸长针,对着她的肩膀就扎了下去。
吓得王承舟眼睛都瞪圆了,连忙呵斥:“住手!”
可是,终究是晚了。
一针下去,只见徐小芷两眼一翻,直挺挺的背过气去。
陈卫生员茫然的站起身,脸都白了。
众人一阵哗然。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