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起来吧。”
王承舟冷着脸,眼中却闪过一丝怜悯。
“承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知道,俺婆娘其实是你救回来的。昨天的事情,陈卫生员都跟俺说了。”
见他松口,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出来,眼圈红着,胳膊直直垂在两旁,显得十分局促。
他是马花枝的丈夫,名叫王建春。
众人连忙把马媒婆拉起来,一脸欣喜,跟自己得救了似的:
“马媒婆,还是人家承舟心胸宽广。这事儿,要搁一般人,可不会轻饶了你。”
“啥都别说了,能碰到承舟这样的好人,可是你的福气。”
“是呀,连马媒婆这样的,承舟都愿意给她治,以后咱们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呀。”
众人都笑了起来。
原来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王承舟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小心思,不过并不在意。而是冲着王建春道:
“想给你媳妇治病也不难。”
“去,弄几条黄鳝去。
“记得,要活的。”
众人脸上的笑容一僵。
王建春反而露出了喜色,忙不迭道:
“行!别说黄鳝,就是要大鲤鱼,俺也给你弄来。”
“俺那口子有错在先,赔礼是应该的。”
“等一会儿,我到河边一趟,很快!”
王承舟皱起了眉头。
对方显然是会错了意,当自己是在向他讨要东西,并以此为要挟,否则就不给马媒婆治病。
这哪儿跟哪儿呀!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目光扫过,众人连忙堆起笑脸,若有所思。
远处的老栾头笑着,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心里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世间万事必有代价。
治病救人,收取诊金,天经地义。
怪不得这小子对小红缨的病情不是太热心,说什么隔日针,简直就是鬼话。
心里想的是什么,当咱不知道?
今儿個,必定把他收入门中。
有了师徒的名分,给同门师姐治病,看他还怎么推三阻四。
只是,这小子天资有限,恐怕学不了多少真东西。
但是,不管能学多少,咱必定一心一意地教他,也算是还了治病的恩情。
栾修武磊落一世,从不欠别人的情分。
老栾头一通脑补,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思量的十分周全。
哼,臭小子,跟我玩心眼儿,你还嫩着呢!
正得意,一个高大的汉子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身影,一下子瞪起眼睛,不可置信地走了上来。
待到跟前儿,连忙拱着手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哦,我什么时候来,还得跟你请示请示?”
老栾头瞪了他一眼。
吓得王玉堂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跟在他身旁,垂手站立。
另一边。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建春就满脸喜色地跑了回来。
手里用草绳提溜着一串儿又粗又长的黄鳝,足有好几斤。
裤腿儿上满是黑泥,明显刚从河床里出来。
王承舟略感惊讶,想不到这个瘦高的汉子还有这一手。
王家村守着一条大河,按理说是不缺鱼鲜的。
但是,那个年月工具有限,而且又是大集体时代,每个人都需要上工。再加上捕鱼是门儿技术活,寻常人忙活一天,也抓不到太多鱼获。
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也就没人愿意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承舟,要不,我给你剁吧剁吧,烧水煮上?”
王建春凑上前,提着仍在挣扎的一串黄鳝,讨好道。
王承舟翻了个白眼儿:
“煮个屁。”
“四丫,去给他找个碗,把鳝血接一下,端过来。之后记得洗手,鳝血有毒。”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拿针。”
王爱朵眼巴巴地瞅了一眼鲜活的鳝鱼,咽了下口水,飞快地跑进厨房拿家伙去了。
王建春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几条黄鳝就杀完了。
四丫捧着小半碗鳝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哥,我给你端出来了。”
见如此多的人求上门,让哥哥治病,小丫头片子与有荣焉。
被王承舟使唤着,感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王承舟拿着银针,来到马媒婆近前,仔细观察着她的脸。
右脸向外凸起,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左脸向下凹陷,嘴巴和眼睛皱巴着,挤在一起。
看起来异常别扭。
马媒婆诚惶诚恐地站在他跟前,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感动,歪着嘴道:
“大熊蒂,你能给俺治好吧?”
“不怕你笑话,咱就是靠着这张好嘴吃饭的,可现在,一张脸变成这样,见人都觉得寒碜,更别说张嘴说话了。”
“你要是给俺治好了,你的亲事,包在老嫂子身上。俺必定给你说个又俊俏,又听话,又懂事的大闺女!”
王承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她一眼,“嘴不疼了是不是?那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