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茅庐,日渐黄昏。
栾修武见自己小孙女儿跟着王承舟提着大包小包,衣服上弄得都是黄土,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有点儿不悦。
没好气儿道:
“臭小子,你是真会捡着亲人坑啊!”
“小红缨这两天吃完饭就不见踪影,成大包成大包的往家里弄草根花蕾啥的,老汉的茅屋都快成草药铺了。”
“你到底给她灌了啥迷魂汤?”
王承舟瞅了一眼泥猴似的师姐,咧着嘴笑了。
心里异常甜蜜。
很想说自己不可能让栾红缨跟着白干,等赚到了钱,至少会分给爷孙儿俩一半的。
奈何,八字还没一撇,也不敢说大话。
若是到时候挣不到钱,岂不是让师姐失望?
“哼。”
栾修武见他只是傻笑,自己孙女儿也跟着笑,一张小脸儿都抹成了花脸猫,心中无奈。
冷哼了一声,“瞅瞅你们两个,都快成土狗了。”
“快洗洗去吧。”
“这些东西交给我。对了,还是像昨天那样处理一下?”
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管是母亲李玉珠,还是师父栾修武,傲娇属性都是拉满了的。
王承舟蹲在溪水边洗着脸,闻言,应了一句,“是的,师父。”
“不过,今儿个咱们用麸皮炒一下吧。”
“还有,咱尽量处理得标准一些,把苍术片都弄成同样大小,边角料就不要了。”
栾修武瞪了他一眼,骂道:
“你咋知道老子买了麸皮?”
“边角料不也是草药吗?丢了不浪费吗?”
“哎,屁事儿不少。”
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苍术根上的泥土给撞掉了,顺带着撞去根须。
王承舟一愣,诧异道:“师父,还真有麸皮,你买麸皮干啥?”
“还能干啥,喂狗呗。”
栾修武吹了個口哨。
回来之后,就没影了的大黄一下子在草丛里支棱起了耳朵,在山坡上几个纵跃,便跳了过来。
待到近前,伸出舌头就要舔他的脸。
栾修武歪着脑袋,一脸嫌弃的作势欲打,骂道:“滚一边儿去,你个吃屎货!”
骂虽然在骂,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大黄也不怕他,吐着舌头,不停地围着他转圈儿。
王承舟瞅得直乐,吐槽道:
“师父,你也太浪费了吧?”
“喂红薯干不就得了,还喂麸皮,那玩意儿人都舍不得吃。”
“大黄,你小子真让人羡慕啊!”
栾修武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瞅了一眼栾红缨,“还不是你师姐见不得它吃苦。”
“前些年,我出去巡山,小红缨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连个玩伴儿都没有。”
“有一次外出,我就捡了只狗娃子回来养着,算起来,也有五六年了。”
栾红缨听着二人的交谈,眉眼也弯了起来。
招了招手,大黄撇下栾修武,撒欢儿跑了过去。
任凭她揉着狗头。
狗脸上,跟会笑似的。
“你师姐没有人陪,有了这只小狗之后,稀罕的不得了。”
栾修武叹了口气,语气里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别说麸皮了,小红缨自打在形意拳上登堂入室,还经常进山给它打兔子吃嘞。”
王承舟彻底无语了。
那个年月,白面很少,麸皮自然更少。
一般人家都是留下来做酵头的,可不像后世那样拿来喂鸡喂鸭。
隔三差五吃上肉,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闻言,王承舟禁不住对大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句话脱口而出,“师姐,我也想做你的狗!”
爷孙俩一下子愣住了。
栾修武反应过来,气得笑骂了一句,忍俊不禁。
栾红缨抬起头,眉眼儿里都是笑,又觉得十分羞耻,禁不住掬起一汪溪水,泼了过来。
两个人又闹了一会儿。
终于,在日落之前,把炒苍术给弄好了。
扛着满满的一布包东西,沉甸甸的,就跟扛着希望似的。
告别了栾红缨,到家的时候,村子里已经飘起了饭香了。
在山里跑了一下午,王承舟早就饿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哪知道一进院子,就看到灶膛里还烧着火。
已是夜幕降临。
按说,这个点儿,母亲早就把饭菜做好了。
更反常的是,一家人都坐在堂屋,叽里咕噜的议论着什么。
“爹,反正我觉得,村子里通电了是件好事!”王爱朵仰着小脸儿,语气里满是兴奋,“到时候,放了工,我晚上可以读书写字了呢。”
“好事儿是好事儿,家里扯了灯泡,肯定会亮堂很多,趁着放工,还可以做点儿针线活啥的。”李玉珠有点儿纠结,犹犹豫豫的,“可是,听说那电也不是白让用的,还得交电费,又是一项开支呀。”
王红河抽了口旱烟,正准备发表自己的看法,一抬头,见儿子回来了。
当即,就把烟卷搁在地上,踩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