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河已经五十来岁了,夜里走十里山路,如何让人放心?
王承舟执意把送铺盖的任务,揽了过来。
一家人见劝不住,连忙给他准备东西。
天色已晚,二姐王爱仙不可能再抱着小胜男回去,只好住下。
搁下孩子,跟着忙东忙西,给王承舟准备吃食。
眼眶里始终泪汪汪的。
一方面心疼自己小弟,一方面担忧自己男人,心里头真是打翻了油锅似的,煎熬得难受。
王承舟就着咸萝卜条,啃了一个红薯面馒头,便站起身来,把包袱扛在了身上。
四丫拿着绳子给他系上,路上好省些力气。
王红河扒出了几张粮票,交给了他。
“仨儿,路上小心些。”
临出门儿,二姐又抹起了眼泪,哽咽着叮嘱道。
“没事儿,都回去吧。”
王承舟笑了笑,扛着包袱,钻进了夜色中。
短短几日,这条山路,他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了。
哪里有個沟沟坎坎,都一清二楚。
比如,出了村子不远,就是一片老坟地。
紧挨着老坟地,是一溜荒岗。
岗上阴影摇曳,是一片茂盛的柿树林。
穿过树林,就是一条依山的小道,算是去蒲山乡的一条捷径。
平日里,只有住在附近的村儿里人,才会从那里过。
想要走大路,得穿过水西村,绕出去老远,沿着河岸一路向东,直通公社。
不过,大晚上的,又是王承舟一个人。
自然没必要去绕远路走什么官道。
心里头理得一清二楚,可真路过坟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余光瞟着黑暗中隐隐约约的小土丘,总是控制不住脑子,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特别是小风儿一吹,荒草起伏,借着昏暗的天光,白惨惨的一片,不由得让人脊背发凉。
前面的土岗被拦腰截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缝隙。
白天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黄土里裸露的骸骨,还有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青砖,半掩在山壁上,经受风吹雨打。
那是小路的必经之地。
王承舟提了提神,自嘲一笑,大踏步钻了进去。
走过那片阴影之后,视野豁然开朗。
天空不知何时,冒出了几颗星斗,忽明忽暗,无言的挂在天空。
路边儿的野草里传出唧唧的虫鸣。
寂静的天籁下,星野辽阔,树矮河长,竟然出奇的宁静。
王承舟心里头一松,咧着嘴笑了起来。
禁不住加快步子。
可走出去没多远。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唱戏声,冷不丁的,让人心头一颤。
侧耳朵听着:
“一更一点哭夫君,好似乱箭来穿心。”
“不听奴言得了病,朝朝日日请医生。”
“千般万药都不应,一气不来见阎君。”
“丢下奴家心何忍,朽木搭桥闪了人。”
戏腔哀伤婉转,听不出是男是女,在黑暗中飘飘忽忽的,由远及近。
王承舟头皮发麻,一下止住了脚步。
前面的小路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排黑影,一个接一个,迎面走来。
步调极为整齐。
打头的个子很高,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
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正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怪异的是,他背后好像探着一颗小脑袋,又细又短,不似人形,一点一点的,跟着打拍子。
王承舟全身上下一阵寒意闪电般涌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肌肉紧绷,瞪着眼睛,暗自运气。
“夫呀,阴司路上,等一等!”
那人突然提高了调门儿,喊了一嗓子。
后面的一排阴影,跟着一阵怪笑。
顷刻间,吓得王承舟怒目圆睁,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硬着头皮上去锤死他。
“哎哟,卧槽!”
哪知道,那人冷不丁瞅见王承舟,同样吓了一跳,身子一栽歪,惊叫了一声。
一时间,几个人全部围了上来,漆黑的眸子在星光下瞪得溜圆。
是活人。
虽然场面很惊悚,可王承舟还是松了口气。
随之,又觉得好笑。
不是活人,还能是死人不成?
“喂,你这后生,大晚上的,走个路咋一声不吭的?”
大高个儿不乐意了,走近了几步,挑了下下巴。
脸色不悦。
这才看清,他身后探着的,哪儿是什么脑袋,其实是一根奇形怪状的铲子,头很短,柄很长,斜着背在身上。
随着他的步子,一翘一翘的。
仿佛在打拍子。
王承舟忍不住笑了,学着他的腔调,“嗨,你这大哥,大晚上的,走路咋还带唱戏的?”
“要是遇上个胆儿小的,非被你吓尿了不可。”
“得亏我练过,不怕什么妖魔邪祟。”
几个人见他胆气如此之足,不知道是真是假,对视一眼,呲着牙笑了起来。
“这后生,年纪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