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传说人死之时,穿着红衣红鞋,入不了六道轮回。
因而怨气极重,便会逗留人间。
化身厉鬼。
张全发这是害怕自己死了,王爱仙和张胜男孤儿寡母的受欺负,宁可不得安宁,也要守护俩人。
迷信!
王承舟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随口道:
“你就别操那份儿闲心了,还是活着好好改造吧!”
“这是二姐给你准备的被褥,这是咱妈给你准备的粮食,这是咱爸给你准备的粮票。”
“这么多人牵挂着你,你死个屁呀死!”
张全发立刻瞪大了眼睛,感觉脑袋有点儿懵。
怔怔的瞅着王承舟,反应不过来了。
“那个络腮胡子叫武国山,是县里特派下来的公安,跟我相识。”
王承舟叹了口气,不忍心再戏弄他了,“原本,你即便不吃枪子儿,也得蹲個十来年大牢。”
“不过,人家看在你一心为了自己女儿的份上,饶了你一回。”
“所以说,出去之后,对二姐和胜男好一点儿,不要再整天悠悠忽忽,想赖点子了。”
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真的有种恍惚的感觉。
啥时候,自己也能教训别人了?
所以说嘛,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回想起来,实在好笑。
所谓,听话听音儿。
张全发是个机灵人儿,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能够从轻发落,必然是自己这个内弟走了关系。
当即感动起来,搓着手,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嚅嗫道:
“承舟,不说了。”
“今后咱谁的话不听,也得识你这份儿恩情!”
“那个,我得在这儿劳教几天?”
王承舟摇了摇头,并没怎么往心里去,“半个月。”
“好!”
果然,有对比才有好坏。
张全发一听,喜得冒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搁以往,听到义务劳动半个月,不得愁死他?
现在,死里逃生,再苦也不觉得苦了。
王承舟又拿出了五块钱,交给他,“行吧,那我回去了。”
“承舟,这么晚了,山路危险,要不,你找个地方窝一宿吧。”
“不用。家里人还等着消息,我要是一夜不归,还不得担心死?”
张全发挠了挠头,目送他远去。
而后,铁门重重的关上。
望着浓重的夜色,王承舟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自己二姐夫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份儿人情,将来必须要还给武国山的。
那个年月,就是这样。
一个小县城就能掌握生杀大权,谁要是触了霉头,下场可真不好说。
感叹了一会儿,王承舟看着黑漆漆的大街,重新上路了。
已是午夜。
街上连打铁的手艺人都关门了,炉子里的炭火一片暗红,跟要熄灭似的。
这个点儿了,谁还能不休息呀?
想找个借宿的地方都没有。
王承舟连夜回家的心思愈发坚定。
空着两只手,走起路来,可比来时快了许多。
眼前雾气沉重,夜幕浓稠,仅能看清眼前几尺的距离。
王承舟心中默念:黑的是坑,白的是路。
摒弃杂念,闷头前行。
到了后半夜,人的感官明显开始变得迟钝了。
除了耳边流动的风声,以及皮肤上的寒气,基本上什么都东西都像是在梦境里似的。
一个恍惚,几里路便过去了。
身旁高大的山峦,凝成巨大的阴影,走在下面,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压下来。
王承舟深吸口气,晃了晃脑袋。
忽然,有点儿理解那个操着西北口音的汉子了。
这大晚上的,要是不弄出点儿响声,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闷死。
正琢磨着,远处浮现出一片山岗。
快到家了!
王承舟心中一喜,松了口气。
村儿里的老人说,附近的土岗都是发大水冲积出来的,里面儿全是尸骨。
因而,土地很肥沃。
上面不管是荒草还是树木,都长得很旺盛。
大队见它们荒着也是荒着,便组织人手,全部种上了柿子树。
一到秋天,红彤彤的,像是挂了满树的小灯笼。
除此之外,就是各家坟头上栽种的柏树,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
不过,柏树生长的较慢,又没啥大用处,大队正研究全部伐掉,换种柿树。
奈何,出人家坟头树,可是大忌。
当初提出来的时候,支书白侯平,被人家老头儿老太太拿着拐棍追得满街乱跑。
打那儿之后,就暂时搁置了,没人敢再提。
不过,村儿头的荒岗,有一处除外。
那里是一片又大又圆的大土堆,群岗拱卫,下雨的时候,甚至还能冲出一条环绕的小水沟。
村儿里的老人说,那是塚子,不让乱动。
谁家小孩儿要是爬上去玩耍,被人看到了,必定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