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物价便宜,但也不至于到了一块钱买上百斤西瓜的程度。
白侯平不愧是当支书的,斜着眼睛,晃着手里的一块钱纸币,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众人一时语塞。
不由得又面面相觑起来。
“一袋子西瓜咋了?”
郭水生也是人老成精,丝毫没有慌乱,“装得满的时候,有上百斤;装得不满,五十斤都不到。”
“虽然当时没有拿秤约,可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技术员,那点眼力见儿能没有?”
“一块钱买几十斤西瓜,不是很正常吗?”
这下子,轮到白侯平说不出话了。
没想到兴师动众,大中午的,拉着领导班子到地里头审问王承舟,却弄了个虎头蛇尾。
不但没能如愿,还让人抢白了一顿。
自己这个大队支书的脸往哪儿搁?
“哼!”
白侯平把那一块钱又丢给了郭水生,严肃道:
“老郭,地里产出的西瓜,每年都大差不差,是有数的。”
“你作为咱们王家村聘请的技术员,可要把好关,不但要让西瓜有個好产量,还要保证西瓜能有个好收益。”
“不然,等秋收会计对账的时候,出了岔子,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俨然已经是在警告了。
很明显,对于老郭头贱卖王承舟西瓜的事情,抓不到证据,领导很生气。
“白支书,你这话说的。”
郭水生心里头一突,连忙保证道:
“咱老郭头做事,啥时候出过问题?”
“放心吧,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咱都不甩乎,该是多钱一斤,就是多钱一斤。”
“哪怕王承舟也是一样!”
这话说得,可是有点意思。
大家伙儿都跟着笑了起来。
“哼,你最好是!”
白侯平瞥了王承舟一眼,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收麦子很辛苦,咱不是有意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实在是原则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
“关乎集体利益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妥协!”
大家伙儿陪着笑,各自散开了。
时候确实不早了。
烈日当空,地头的树荫直直向北,知了声声入耳,庄稼白得有些晃眼。
搁往常,大家伙儿估计都吃上午饭了。
要不是因为王承舟,大中午的,谁愿意在地里头耗着?
哪知道,正腹诽,远处的小路上竟然又来了一群人。
顶着大太阳,蹚着滚烫的沙土,跟苦行僧似的。
支书白侯平正准备离开,见状,轻咦了一声,止住了脚步,手搭凉棚,望了一眼。
众人也不由得停了下来,觉得甚是稀奇。
这到了饭点儿了,他们没吃上饭不说,咋还有外村儿人顶着大太阳往地里头跑啊?
“王承舟,王承舟同志在吗?”
“哎哟,可疼死我了!王承舟同志还在地里头吗?”
“王承舟同志,救命啊!”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大家伙儿愈发的好奇了起来。
有几个眼尖的,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禁不住惊叫道:
“是杨高村的社员!”
“大中午的,不在家里吃饭,咋还跑到地里找王承舟呀?”
“难不成,是来求医问药的?”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瞅见他们的模样,大家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那些杨高村来的人,脸上跟早上那几个小媳妇儿一样,都肿起来老高,在太阳底下又大又明,跟那汽车后视镜似的。
有几个严重的,嘴角都控制不住流涎了。
看起来,甚是凄惨,又有些好笑。
“哎哟,白支书也在呀!”
“白支书,你在的正好,快让王承舟同志给咱治治病吧!”
“这大热天,忍着脸上的疼痛,割了一上午的麦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侯平一愣。
伸着指头数了数,来人足有七位,男的女的都有。
除了两个小孩子,剩下的都是壮劳力。
禁不住,心里一沉,脸色就不好看了。
“你们都是咋回事?”
“这正麦收呢,咋都搞成这个样子?”
“这是,肿炸腮吧?”
听到他的话,众人忍不住苦笑。
要不是看在他是大队支书的份儿上,估计都要骂娘了。
咧着嘴道:
“是肿炸腮!”
“白支书,搞成这个样子,咱也不想啊!”
“娘的,脸上又疼又痒,都不敢扭脖子了。要不是怕耽误下午的工作,咱能大中午的,顶着大太阳来找王承舟同志吗?”
闻听之下,白侯平心里头愈发焦虑了。
他可是知道,肿炸腮是传染病,虽然平时得了就得了,熬上个几天,就能好。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麦忙天!
要是让它传染开了,大部分社员都会失去劳动能力,夏收工作不就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