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出了一身大汗,脸色苍白,却仍旧傻呵呵的笑着。
可真是饿死鬼投胎,还想着吃爬叉呢。
王承舟翻了个白眼儿,正准备告诉他,短时间内他恐怕是不能再享受那道美食了。
哪知道,许万年躺在床上,蛄蛹了一下,皱着眉头道:“王秀才,我身上咋这么难受?”
说着,伸手摸了一下,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都哆嗦了,“这是啥,我身上咋起了这么多的疙瘩?”
一把扯开袖子,胳膊上崎岖不平,皮肤里像是钻进了什么怪异的虫子,起了一片扁平的硬块。
吓得这小子惊叫一声,就要爬起来,可终究是太过虚弱,又重重的躺了回去。
“许万年,你得了荨麻疹,是吃爬叉引起的。”
王承舟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严肃道:
“你的症状很严重。”
“要不是赵瑜和刁青松发现的及时,并及时叫我过来,你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以后,爬叉你不能吃了。”
“啥?!”
许万年一声惊叫,满脸的不可置信,神情立刻就沮丧了起来,“王承舟,你开玩笑的吧?”
“昨天晚上我才过了一把瘾,枯燥乏味的苦日子终于有了点儿盼头,你却告诉我以后都不能再吃了?”
“你知道,半年来,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语调凄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怕你笑话,当初,你给我们的那只兔子,是我们仨这半年里吃的唯一一次荤腥。”
“整天吃红薯面儿馒头,而且,还吃不饱,我们走路的时候,腿都发软了。”
“那只兔子,我们搁锅里煮了煮,仔细分成了三份,馋得连骨头都舍不得扔,嚼成渣吞了下去。”
“现在想起来,喉咙里还剌得慌,却又让人无比怀念。”
“王承舟,你知道吗?昨晚上的油煎爬叉,真的是让我的灵魂都充实起来了,让我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力气,你却告诉我,今后都不能再吃了?”
许万年动情的说着,一个大老爷们儿,眼睛里满是泪花。
王承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样的煎熬,可知道他一定不只是因为爬叉,才委屈成这样。
因为徐小芷的优渥生活,他想当然的忽略了知青的苦楚。
根本就体会不到,这些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到了乡下,生活突然间陷入了贫瘠,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状态。
哎!
王承舟叹了口气。
可这种文青的语调,却和爬叉联系在一起,听起来咋那么的好笑呢?
直到浓重的雾气开始往屋子里翻涌,许万年咬着牙,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了。
王承舟松了一口气,连忙着手熬制汤药。
大家伙儿跟着帮忙。
于华年龄大一些,跟许万年、赵瑜和刁青松三个男知青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懂事许多。
出于女性的温柔,找来一块儿毛巾,用热水浸湿,拧了拧,敷在他的额头上。
轻轻安慰了他几句。
温言细语的样子,可比王承舟洋腔怪调的,只想笑话他,可人多了。
骤然得了重病,差点儿死过去的许万年,感动得都快哭了。
王承舟熬好药水之后,放凉了一点儿,嘱咐刁青松和赵瑜两个人给他擦拭一下身体,凡是起风团的地方,都要洗到。
然后,就打着哈欠离开了。
留下两位男知青同志,盯着另一位躺在床上的男知青同志,在风中凌乱。
晚上折腾了那么久,街坊邻居不可能不知道。
一大早的,还没上工,就开始聚在门口,端着饭碗议论开了。
当知道许知青是吃了爬叉,才差点儿丢掉小命,全部都吓坏了。
摸爬叉在当地本来就还没有盛行,再听说这玩意儿如此厉害,谁还敢弄来吃呀?
一个个口沫四溅的,对一只虫子,开始了口诛笔伐。
当然,对于许万年的悲惨遭遇,也有点儿忍俊不禁。
为了一口吃的,弄成这样,可真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不知道对生活失去希望的许万年同志听到之后,会不会对生活更加绝望。
随着这一场小闹剧,夏收工作真正步入了尾声。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变得喜气洋洋。
等到分粮的那一天,气氛算是到达了顶点。
夏收没有秋收热闹。
分的东西就只有一样——小麦。
可同样牵挂着全村人的神经。
不过,王承舟忙着去后山验收栾红缨的作业,错过了一场好戏。
短短的一个夏天,栾红缨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王承舟赶到的时候,她正俯身在溪水旁,清洗自己瀑布一样的长发,两条大长腿,笔直的映在溪流中,在阳光下,有点儿晃眼。
听到大黄的叫声,才直起腰,顺势一甩,空气中飞扬着晶莹的水珠,神色清冷的望了过来。
一路上,王承舟准备了一肚子的俏皮话。
可看到她容颜的那一刻,立刻就噎住了,实在是不敢亵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