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王承舟的描述,老栾头气得直瞪眼,这哪是干活,简直是在熬鹰啊!
单是一个抽芯就够磨人的性子了,还要熬水、浸泡、干燥……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儿。
怪不得药商都是收学徒的,而且心性和资质非是上乘的不要。
感情是找苦力呢!
不过,干与不干,老栾头说了不算。
栾红缨坐在大青石上,低着眉眼,已经开始下手了。
半夏用生姜,远志用甘草,玉竹用炼蜜。
栾红缨一一记在心里。
王承舟不是有意要劳烦爷孙俩,实在是家里要盖房子,既没有场地又顾不上。
再者,让她亲自操作一遍,药性会记得更牢靠。
绝对不是使唤免费的苦力来着!
一整个下午,两個人坐在一起,共同处理着草药。
山间的绿荫遮住了烈日,潺潺溪流涤荡了酷暑。
栾红缨很安静,整个人宛如一朵开在深谷的花,言语很少,弯弯的睫毛勾勒出她愈发清冷的轮廓。
只是偶尔停下白皙的手指,抬起头看着他,眯起眼睛,甜甜一笑。
王承舟顿时就裂开了。
栾红缨身段高挑,样貌美丽,无论那哪一样都是能够让人心跳加速的那种,却偏偏生着一副清冷的性子。
让人看到那双纯净的眼睛,心里任何的龌龊都会顷刻间烟消云散,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得亏王承舟脸皮厚,还能起一些贼心,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忙到傍晚,栾红缨牵着他的手来到山顶,望着远处的村落,眼眸中闪过一丝向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隐没在屋舍之间,才略显落寞的转过身去。
刚进村子,就能闻到各家各户传出的面香味儿。
有的微微带着一点酸,应该是哪家的小媳妇不太熟练,把馒头发酵过头了,估计少不了挨婆婆一通数落。
有的明显带着一股子焦香,不用想,肯定是焙油馍呢!
这是队里分了粮食,豁出去了,好好奢侈一回。
当地有一句玩笑话,叫“稀饭省,疙瘩费,想吃油馍卖块地!”
可见,从古时候开始,油馍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随便吃的。
不是王承舟嗅觉灵敏,实在是熬渴得久了,半年都没怎么见过白面,骤然闻到,馋得都快流口水了。
还好,进家的时候,李玉珠也在厨房里忙碌。
王爱朵正拉着风箱打下手,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瞅着锅里。
不知道是不是太专注了,小脸蛋儿上抹了一块儿黑黢黢的锅底灰都没有发觉。
“娘,菜馍不能焙得太熟,不然嚼起来没筋骨,就不好吃了。”
“烧你的火!”
李玉珠举着锅铲子,热得汗流浃背,没好气儿道:
“老娘做了几十年饭,还用得着你指挥?”
“咱用的可是野菜,不是鸡蛋。那玩意儿裹在面饼里,不多焙会儿,吃起来生性。”
“啥样的东西有啥样的做法。你个小妮子,且学着吧。不然,等将来进了婆家,也是让人笑话。”
四丫立刻就不开心了,噘起了嘴。
不过,听到脚步声,发现是王承舟回来了,小丫头片子马上又开始眉飞色舞了。
兴奋道:
“哥,咱家的麦子领回来了,足足有七百二十二斤呢!”
“这下子,咱就可以天天吃面条了!”
“赶明儿,再让娘蒸一锅发面馒头,让红薯面窝窝滚蛋去吧,咱再也不用啃它了!”
王承舟心里头也很高兴。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李玉珠便怼了她一句,“得了一点白面,可显不完你了!”
“大长一年,就那么点东西,你还想吃一辈子呀?”
“有菜馍吃还不够你的吗?要不是明天就开始打坯了,干起活来,菜馍省时间,连菜带饭都有了,大热的天,哪个龟孙愿意跟你搁这烤火炉!”
李玉珠真是热坏了,一边翻锅,一边数落道。
四丫的脸蛋儿也被灶堂里的火映得红扑扑的,也是热得不轻。
不过,坐在灶沿烧火是干热,出了汗还算痛快,趴在热锅里翻东西可就是湿热了。
在加上烧柴火烟气比较大,汗珠子滚进眼睛里,蛰得人泪水直流,再好的脾气都得烦躁了。
见娘儿俩热得都快不成人样了,王承舟连忙进去帮忙。
“不用不用!”
哪知道,李玉珠用胳膊肘拐着他往外推,心疼道:
“仨儿,这里面热死个人,你快出去。”
“筐子里有焙好的菜馍,拿一个吃去。”
“尝尝娘的手艺咋样。”
王承舟拿起一张热气腾腾的菜馍,无奈的退了出去。
蹲在厨房门口,吹了吹,狠狠咬了下去。
面皮子焦黄酥脆,水菠菜入口即化,带着一点点淡淡的酸涩,咸香无比!
吃得他眉毛都快跳舞了,连声道:
“妈,我要是说不好吃,老天爷都绕不了我!”
“真是比肉都香!”
“要是天天能吃上妈做的菜馍,给个县长当,我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