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特别是那些小娘们儿,撇着嘴,跟故意逗他似的,肆无忌惮的拿眼睛上下瞄他。
瞅得高保育一阵脸红。
这小子年纪不大,还没结婚,可受不了那些泼辣的目光。
不过,见王承舟黑着脸,他不敢违抗,还是吭吭哧哧的把裤腿儿拉到了膝盖处。嘴里嘟嘟囔囔道:
“我说我伤到了胳膊,为啥偏让人家提裤子?”
“胳膊上的病不在胳膊上治,难道还要在腿上扎针?”
“故意整我的吧?”
声音很小,但是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伙儿同样一脸好奇。
事已至此,王承舟再遮遮掩掩也没用了,便赌气似的长篇大论道:
“《素问·五常政大论》:气反者,病在上,取之下;病在下,取之上;病在中,傍取之。”
“《针灸大成·刺缪论》:邪客于经,左盛则右病,右盛则左病……故络病者,其痛于经脉缪处,故命曰缪刺。”
“中医博大精深,岂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哪里痛了治哪里的东西可比?”
言罢,拉住他的左腿,拿出三寸长的银针,直接从迎面骨旁的条口穴刺了进去,透到小腿肚上的承山穴。
而后说道:“好了,再试一试。”
看着那么长的银针刺进自己皮肤,高保育吓得头皮发麻,再也不敢多嘴了,连忙听话的举起右臂。
神奇的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手臂轻而易举就抬了上去。甚至,还喜得他特意举高高,献宝似的转动着,惊奇道:
“好了,我好了!”
“这医术可是真厉害!”
“王卫生员一下子就把我治好了!”
大家伙儿瞅得满脸激动,不由得鼓起了掌。
听着雷鸣般的掌声,急得邹存良和郭水生连连冲郭明月使眼色,意思是:丫头,你还等什么?豁出去的时候来了!
郭明月心里早就震撼得翻江倒海,一颗求学之心熊熊燃烧,根本就不用二人指点,快步来到近前,俏生生的跪了下去。
只是,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她红着脸不要好意思说话,就那么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是,无声胜有声,她的一片诚心,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大家伙儿有意无意,开始跟着起哄。
王承舟板着脸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承舟兄弟。”
邹存良叹了口气,神情落寞的走上来,忧伤道:
“今天不管你收不收明月为徒,她心里怕是都种下了一颗种子。往后,哪怕千难万险,她都会在学医这条道路上攀登下去。”
“不为别的,就因为小时候的一段经历,给她留下了难解的心结。”
“你应该知道明月她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位孤零零的老娘吧?”
大家伙儿安静下来,静静地听他述说往事。
“那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冷,俺姨和俺姨夫得了病。天刚亮,两口子打算起来给小明月做饭,可猛然间发现身子重得跟灌了铅似的,别说起床了,甚至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那些年日子比现在还要艰苦,家里连粮食子儿都没几个。可眼瞅着父母病倒,小明月实在是吓坏了。她的性子也是刚强,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大清早的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收拾了一下,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捧着,踩着厚厚的积雪跑到村卫生员家里求医。”
“可那个时候,村卫生员的水平比现在还差,给俺姨和俺姨夫喂了点药片,却始终不见好转。再加上天气严寒,夫妻俩眼瞅着就不行了。”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心头,吓得小明月跟疯了似的各村找医生。你能想象一个年仅六岁,顶着茫茫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乡间小路上的渺小身影吗?”
“可她就那么像一头绝望的小兽,为了爹娘一遍一遍的跑,冻得手脚上全是疮。直到我们赶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姨夫已经去世。尸体仍旧缩在被窝里,跟俺姨躺在一起。”
“进门的那一刻,小明月还在端着饭碗,不死心的给姨夫喂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烂菜叶粥。小手上,冻得连一块好肉都没了……”
邹存良终于说不下去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泪如雨下。
附近的男男女女低着头,没有不落泪的。
“别说了,别说了。”
李玉珠再也忍不住了,上去搂住郭明月的肩膀,厉声道:“仨儿,这闺女,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