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褪去,夜幕降临。
天空开始浮现隐隐繁星,一弯新月挂在西边,眼儿媚似的细长,却很明亮,照得天边滚滚的乌云轮廓分明,跟挂在天上的山峦似的,层层叠叠,起伏不休。
一行人蹲在路边的草丛里,远远地看着地里头的玉米杆儿跟波浪似的,起起伏伏,一点点靠近,连忙互相比了个手势,全体安静下来。
眼瞅着就要把偷庄稼的小贼抓个正着,别说一帮子城里来的知青,即便是村里人也没多少这样的经历,一個个眼睛都亮晶晶的,盯着玉米地里那个高大的身影,显得还很兴奋。
来了来了!
大家伙儿在心里头呐喊着,韩学农和李继工甚至已经弓着腰站了起来,一副谁也不要跟我们抢的架势。
二人刚说过大话,好借此机会在简茉和简莉姐妹俩面前表现一番,可不容许别人跟他们争风头。
只是,随着那身影临近,王承舟却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悸,皮肤上不知道啥时候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甚至连顶瓜皮都微微有点酥麻的感觉。
有危险?
可是,不就是一个偷苞米的小贼吗?
难不成,对方还是闲得蛋疼,到地里偷庄稼的江洋大盗不成?
正疑惑,那东西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月光下,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东西出现在玉米地里,正一边行走一边掰苞谷棒子,右手掰一根,随手就夹在左胳肢窝底下,然后又伸着左手去掰,掰完之后夹在右胳肢窝底下,就这样来回循环,一路走一路掰,时不时地,还晃悠晃悠硕大的脑袋。
而它的脑袋上长满了浓密的黑毛,耳朵分得很宽,向两旁支棱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小眼睛在月光下忽闪忽闪的眨着,填满了疑惑的光。
估计是想不太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掰了那么多苞谷棒子,而且全都夹在胳肢窝底下了,为啥到头来就只剩下一根?
那大耳朵,小眼睛,短嘴巴,乍一看上去,竟然还显着几分呆萌。
可看到它直立起来,怕是都和玉米杆儿一样高的巨大身形,所有人脸上都有些呆滞。
这……就是偷庄稼的小贼?
韩学农和李继工摆好架势,原本都要冲锋了,可看到眼前的鬼东西,四肢跟生锈了似的,弓着腰,抬着头,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在犹豫……
正掰棒子掰得上头的熊瞎子估计也没想到忙活了一通,竟然还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右爪子刚好抓在一根苞谷棒子上,眨巴着小眼睛,同样愣住了。
好像同样在犹豫……
这毕竟是偷东西被主家发现了,略微有点小尴尬也属正常。
只是,有人很不识趣儿地打破了这种美好的尴尬场面。韩学农和李继工站得最靠前,也最能感受到那种来自巨兽的压迫,肯定是意识到这玩意儿凭他们俩估计是摁不住,食言的羞耻令他俩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声音高亢,似乎比女人还要尖利。
“啊——”
“啊——”
月光下,一头巨熊站在苞米地里,左胳肢窝底下夹着一根苞谷棒子,右手抓在另一根仍旧生长在玉米秆子上的苞谷棒子,小山似的身形僵在那里,只有皮毛上的流光在新月的照耀下,瑰丽的滚动着。
两个穿着草青色粗布衣衫的知青哈着腰,身形微微后撤,抬起头望着苞米地里的巨熊,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在月光下,仿佛两副怪诞的脸谱,惊愕、恐惧、羞耻……不一而足。
这会儿,海量复杂的情绪汹涌在二人体内,终于让他们撑不住崩溃了,双手使劲攥着拳头,张着大嘴,以至于眼睛都闭上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声音在月光下回荡,衬托得整片夜空下田野都变得辽阔高远了。
“吼——”
不过,巨熊显然对二人破坏氛围的举动极为不满,张开短小的嘴巴,龇出锋利的犬齿,低沉的音波像洪水一样席卷而去,吓得整片田野又安静了下来。
韩学农和李继工刺耳的尖叫声被盖过去,腿一软,差点儿尿了裤子!
“跑!”
千钧一发之际,王承舟怒目圆睁,拼尽全力怒吼了一句,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头发梢都快立起来了,“快跑!”
“妈!”
众人从梦魇似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在极端的绝望之中,本能地呼唤起了自己的母亲。简茉和简莉更是当场就吓哭了,想要逃跑,双腿却一步也挪不动,根本就没了力气。
其他人的情况也仅仅是比她俩强上那么一点,一个个手脚并用,哭嚎着就想逃。
毕竟,那可是一头直立起来身高超过两米的巨熊!
这玩意儿在这片大山里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即便是老虎也不敢正面撄其锋芒。将近两百公斤的体重,堪比猎犬的恐怖速度,一掌能拍死野狼的巨大力量,至少五厘米长的粗粝皮毛,造就了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可怕生物。
来自食物链上的绝对威压,能够站在它面前不哆嗦的人就已经是好汉了。
狗熊这种生物谨慎而聪明,又极为容易狂暴。
显然,韩学农和李继工的尖叫彻底惊扰到了它,它吼叫着,四肢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