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难受啊——为数不少的思想激进的尊攘志士,都是秉持着这样的心理。
明明从未踏足过御所,连天皇的面都没有见过,更未吃过朝廷的一米一粟,却莫名其妙地心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澎湃情感。
【注·御所:公元794年,朝廷迁都到京都后,此地一直是历代天皇的住所】
在尊攘志士的眼里,迫使皇统分裂的足利尊氏和攻灭南朝的足利义满,实乃万恶不赦的逆贼。
恕不知他们这种推崇“南朝正统论”的行为,反而使目前在位的统仁天皇陷于极尴尬的处境。
南朝覆灭后,传承下来的自然便是北朝一系的天皇。
奉南朝天子为正朔,那岂不是说目前在位的、以及从南北朝至今的所有天皇都是伪帝?
足利尊氏、足利义诠、足利义满的木像首级被砍下并示众……纵使是用屁股来想,也能断定这肯定是尊攘志士的手笔。
青登猜测:尊攘志士们的此般做法,想必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彰显自己的尊王热情。
另一方面,便是为了恫吓青登。
作为幕军序列之一的新选组,无疑是佐幕势力。
将前朝的将军“斩首”,以此方式来表达“倒幕”的暗喻。
新选组进驻京都的当天便出了这档子事情……如此行径,怎能不让身为京都守护职的松平容保震怒?
他满脸怒气地唤来部属,勒令道:
“将这三位将军的头像和牌位归还等持院,不惜一切代价地尽快查出是何人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恶行!”
这时,眼尖的青登忽然发现:木架上刻着三行小字。
“肥后大人,看呐,这里有字。”
松平容保闻言,当即探过身来。
“这似乎是……诗?”
他将桌上所刻的这首诗,轻轻地念诵出声:
“‘汹汹班声动,一腔热血喉上涌,剑影破长空’……”
青登挑了下眉:
“是‘永世剑圣’的诗。”
刹那间,松平容保脸上的怒意更盛了几分。
“哼!他们可真会给自己贴金,他们这是想做什么?想要自比绪方逸势吗?”
说起这首诗的来头,那可就大了。
宽政二年(1791),时任老中首座的松平定信兴兵一万,大举北伐,亲身征讨盘踞在北方的一股虾夷势力。
就在战事最为紧急、虾夷人即将败亡之时,绪方逸势率领数十名哥萨克骑兵如神兵天降般现身,向幕军发起一往无前的冲锋。
绪方逸势的进攻势如破竹,连破七阵,斩杀九将,一路攻陷本阵,打得松平定信仓皇逃跑。
相传,就在绪方逸势发起冲锋的前一刻,他轻声诵出了这首诗:汹汹班声动,一腔热血喉上涌,剑影破长空。
就这样,这首诗跟着绪方逸势的“破七阵,斩九将,天下无双”的隽永传说一起永远地印刻在青史上。
自打横空出世以来,绪方逸势就一直在跟幕府对着干。
先是刺杀了自家主公、亲藩大名之一的广濑藩藩主松平源内。
接着是攻陷幕府将军在京都的行宫:二条城。
再然后是在虾夷地击破幕府的北伐大军,使得幕府的“吞服虾夷地”的大计付之东流。
可以说,绪方逸势每一次的声望大振,都是伴随着幕府的颜面扫地。
出于此故,尊攘志士盛赞他为“最初的倒幕志士”,将其树成一面招揽人心的大旗,以此来扩充影响力。
相当多的尊攘志士都以模仿绪方逸势为荣。
绪方逸势的那首诗更是被他们时常引用。
当然,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这等行为,完全就是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虽然绪方逸势总找幕府的麻烦,但他从未旗帜鲜面地反对幕府。
所谓的“最初的倒幕志士”,根本就不成立。
哗啦啦啦啦……密咂的脚步声。
在松平容保的命令下,十数名会津军士拥了上来,收回首级、撤掉木架。
就在这个时候,青登冷不丁的出声道:
“……且慢。”
会津军士们愣住了,随后下意识地望向他们的主公——松平容保亦正朝青登投去疑惑的视线。
老实说,青登并不想在初来乍到之时就那么高调地行事。
但是,尊攘志士们在他率领新选组进驻京都的当天,就直接斩下并摆出室町幕府的三位将军的首级来恫吓他……对方都已当面骑脸了,自己这边若无半点回应,那可就太不符合青登的性格了啊!
“怎么?口口声声说要匡扶朝廷、驱逐夷狄的尊王攘夷志士,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青登高昂着脑袋。
他的声音在天赋“穿云裂石+2”的扩充下,清晰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们就只敢对着木头发脾气吗?”
“你们就只敢对着木头挥刀吗?”
“若想给我橘青登一个下马威,何需使用这样的下作方式?”
“新选组的驻守就在京西的壬生乡!”
“如果是看我不顺眼,你们大可直接打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