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礼罢,李承芳这才到桌边坐下。 桌上有一铁壶和两个粗瓷大碗。 铁壶是烫的,里面是刚烧开的热水。 尤振武为李承芳倒水,说道:“没有找到茶,咱们就有客夜来水作茶吧。” 李承芳长长叹:“能再见到游戎,就算苦水,承芳也甘之若饴。” 尤振武将水递给李承芳。 李承芳忙双手接住。 待他将一碗水喝完,身体温暖之后,尤振武单膝向他下跪,说道:“听张禄说,汝州之战时,你仗义执言,说尤家军伤亡过半,不宜再为榆林军的前锋,不成之后,你又力劝家父,审时度势,该撤就撤,不要为了一纸命令,做无谓的牺牲,家父战死后,你自责痛哭,说对不起尤家军,又催着王定向督师上报家父的功绩,此种种,振武感激不尽,请受振武一拜。” 李承芳急忙也跪下:“此份内之义,游戎切不可如此。” 但尤振武还是拜了他一拜,李承芳还了一拜。 如此之后,两人方才站起。 回座之后,尤振武问起汝州和潼关之战时,榆林军战斗的经过,听到激烈处,他忍不住又落泪。听闻榆林军从大北门突围时,尚有一千人,现在却只剩下两百,他不禁微微惊讶,李承芳解释说,王定怯弱怕死,带着骑兵一路奔逃,步兵还在后面呢,尤振武对王定的鄙夷和愤怒,又多了一分,心中默默算,如果后续的步兵跟随骑兵逃亡的路线,紧追慢赶的话,最迟后天应该能赶到此处……只是闯军追兵就在身后,一旦遭遇,这些后续的兵,怕就是凶多吉少。 “参戎,接下来你如何打算?”李承芳问。 “自然是跟随督师,无论坚守西安还是其他,振武都竭尽全力。”尤振武道。 李承芳却摇头叹息:“督师……唉,我看督师的样子,怕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刚才的安好,不过是强撑出来的。” 尤振武暗暗佩服李承芳的眼力,口中道:“先生何出此言?” “我虽然不懂医术,但却能看到人情,刚才督师厉声呵斥王定的时候,参军乔元柱紧张无比,目光一直望着孙督,眼睛里的担心根本藏不住,说到最后,孙督甚至都没有吩咐你和王定两人做好防卫,这不是孙督的风格,显然,他是一刻也支撑不住了,所以才草草收场。”李承芳道。 尤振武默然,李承芳看的果然准。 “如果督师安康,能回到西安,收拢各路兵马,住持防守大计,以督师之能,局面犹有可为,但如果不能回西安……唉……” 说到最后,李承芳长长叹息。 “如果督师有什么意外……先生以为该如何?”尤振武道。 李承芳摇头,凄然道:“我不知道。”目光看尤振武:“但我知道,游戎心里一定有所预见了……” 尤振武不说话,只是面色严肃的看着李承芳。 不错,这一天里,他已经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了,在昨天之前,他想的是如何救出孙传庭?以为大明留住最后一位良帅,为此,他不惜亲身冒险,到五家桥接应,但当听闻孙传庭口吐鲜血,亲眼见到孙传庭的病情后,他知道,孙传庭怕是来日无多了。 如果没有孙传庭,陕西这一局,如何守? 算来算去,他悲凉无比的认为,如果孙传庭不在,陕西这一局是不可能扳回的,不要说西安,就是三边也不可以守了。 但这一番心里话,他不能和李承芳说。 尤振武轻轻摇头:“先生高看我了,我哪能预见那么多?” 李承芳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只缓缓道:“如果孙督能多撑着日子,回到西安之后,重用游戎你,守卫西安,也并非不可能。” 这时,脚步声响,李应瑞回来了。 李承芳也不再说,起身告辞。 尤振武送他到院门口。 雪依然在下,飘飘洒洒,眼中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李承芳说道:“这雪不利我们返回西安,却利于追兵。” “先生为何这么说?”李应瑞问。 “闯军骑兵众多,雪夜驰马,或许比白天更快。” 李承芳走了。 尤振武心中却警惕,他披甲挎刀,踩着雪,往村口巡视,见各处防守,一如自己的布置,暗夜之中,岗哨也没有丝毫松懈,在村口,和石善刚聊了一会之后,他才放心返回住处。 除了运送营,现在又增加了王定的两百骑兵,同为榆林军,尤振武清楚知道,虽然王定是一个草包,但榆林骑兵的实力,却是不容置疑的,有他们助阵,即便有追兵赶到,整体也有一战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