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不禁在想,若是自己与侯君集再这样纠缠下去,这个已被功利之心蒙蔽住双眼的魔鬼,会把自己带往哪一条路上
自己日夜担心父皇会废了自己,立青雀为太子,而侯君集心心念念能得到太尉之位,名列三公,位极人臣
正所谓干柴烈火,一拍即合,自己有许多朝臣支持,侯君集则掌握着左卫大军,这结局
李承乾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瞬间便已湿透重衣
造父皇的反
只要想想,李承乾就快要吓死了
一直以来,李二陛下在李承乾心目中,那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无敌统帅凡是挡在他前面的敌人,一个两个全都被他击败,从来也没有人能抵档得住,更别说反抗
便是自己的大伯三叔,不也被父皇斩尽杀绝么
既然亲兄弟都能杀,那儿子有什么好稀罕的更何况,儿子有不止一个
李承乾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他脑子现在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幸好那日遇上了房俊
正是因为听了房俊的一席话两首词,回来之后李承乾越琢磨越有道理
父皇想要易储吗
绝对不想
父皇怕什么他最怕的就是他的杀兄弑弟被他的儿子们竞相效仿,留下千古遗祸只要自己这个长子能够本本分分,哪怕青雀和老三在出色,父皇也不会易储
因为一旦废了自己,改立其他的兄弟,就会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遗祸无穷的暗示:皇位是可以争来的从此以后,皇家的每一次新帝登基,必将伴随着阴谋暗斗血雨腥风,帝国的根基将会随之一分一分的消耗殆尽,最终,这个老大帝国将会土崩瓦解,灰飞湮灭
那是父皇绝对不想看到的
所以,就像房俊说的那样,自己根本不必去争,因为孤就是长子,就是太子,就是天然的帝国接班人,父皇的这座锦绣江山,也只有孤才有资格继承
李承乾轻轻的松了口气,紧紧攥了一下手掌,抬眸看向侯君集,轻声说道:李靖已然隐退,程公尉迟俱已年迈,余者皆不足论,国公何必执念于一个区区名号
言下之意,那些老将们老的老退的退,剩下的根本不能对你构成什么威胁,只要安安稳稳的靠日子,你就会自然成为武将自首,又何必甘冒奇险去搏哪一个虚名
侯君集吃了一惊,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这是太子说出来的话
往常每每谈及此处,太子总是怒不可遏,怒斥陛下薄待与他,却更加宠爱魏王,整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觉醒来便被陛下一纸诏书废去太子之位,惶惶不可终日
可今日
殿下,微臣等得,难道殿下也等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是等到陛下心意已决,颁下诏书,便再无更改,殿下必悔之晚矣
若是放在以往,这番剖心置腹的话语,必然令李承乾激动万分,可是现在,却只有无尽的寒意。
他不想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因为父皇不一定易储
他也不敢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因为他知道无论有多少人支持自己,都一定不是父皇的对手
侯君集带着满腹的疑惑走了,李承乾却依然端坐榻上,木然不动。
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既不想被父皇废掉然后赐一杯毒酒,亦不想卷起漫天风浪连累无数无辜的人妄死
午后的阳光虽然炽热,但不知何时起了一阵微风,风从窗口吹来,带走了堂内的热气,撩起了淡淡香气。
李承乾愕然抬头,才发现太子妃苏氏不知何时跪坐在自己面前,素手捧着一盏香茶,正俏颜带笑的凝视着自己。
李承乾摸了摸脸颊,疑惑道:孤的脸上,可是有油渍
苏氏浅笑摇头。
那为何盯着孤看
苏氏将手中茶盏轻轻递给李承乾,梨涡浅现:妾身好久没有见到殿下如此安静的思考事情。
李承乾顿时有些赧然,赶紧端起茶盏喝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自从摔坏了腿,躺在床榻之上见到父皇那失望的眼神,自己便一直活在惶恐惊惧之中。
一国之主,怎能身有残疾,惹来万邦耻笑呢
他害怕父皇废了他这个太子,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相当这个皇帝,若是他身为次子,他会安安分分的做个盛世闲王,纵情酒乐以安天命
可是古往今来,哪里有一个废太子善终的
不仅是他不能善终,眼前这个册封诏书上写着柔顺表质,幽闲成性的太子妃,还有那三个未成年的儿子,所得也不过是鸩酒一杯而已
孤不想死,更不想让妻儿受此连累,命丧黄泉
所以孤必须去争
现在却发现,自己一直都错了啊
妾身刚刚见到陈国公,好似面色很难看,走的风风火火的,殿下莫非同陈国公吵架了苏氏有些担忧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