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道:“丈量田亩一事攸关国策,更攸关帝国利益,是陛下新政实施必不可少的一环,只要坚持不懈的完成,定能使国家实力大大跃升,臣等坚决拥戴。”
许敬宗道:“陛下英明,既然是既定国策,那就只能举国上下全力施行,谁人予以阻挠,必严惩不贷。”
马周也道:“讨论丈量田亩是否有所必要便到此为止,自今而后只讨论如何施行,以免有所反复、浪费时间。”
李勣在一旁喝着茶水,微微蹙眉。
对于丈量田亩之事让他略有不满,不是不满这件事,而是不满自己作为名义上的宰辅之首却并不知其背后真正的用意,足以见得皇帝对他仍未推心置腹、信任倍至。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陛下在遭遇兵变最为危难时刻,自己并未誓死力挺。
但如此将天下所有门阀世家全部放在对立面,全然不顾天下哗然之反对,是否是正确的行为?
刘洎阴沉着脸,一声不吭,他自然知道无法阻挠丈量田亩之推行,但作为文官领袖,身后站着所有世家门阀,他必须坚决表达自己的立场,只要名义上站得住,至于能否成功倒不是很重要。
事实上没有谁知道皇帝到底藏着什么打算,丈量田亩无所谓,绘制舆图也无所谓,但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若果真绘制一份舆图便这般倾举国之力、不顾朝臣反对一意孤行,与骄奢淫逸的隋炀帝何异?
无论如何,太宗皇帝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绝对不会那般荒唐低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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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进腊月,临近年关。
严格意义上来说,唐朝之时尚无“春节”之说法,但各项仪式却已经极其丰富,为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节日,“百节岁为首”。
正月初一称为“元正”,为一年之始,唐玄宗就曾颁布法令:“元正,冬至,各给假七日”。此时最为重视宗族,身为天下宗族之首的皇家宗室更是各种仪式繁琐忙碌,即便出嫁的公主也要参与其中。
武德殿内,皇后苏氏正在接待入宫商讨过年之时各种仪式的房陵公主、九江公主、淮南公主,刚刚从终南山道观返回宫中的长乐公主与晋阳公主在一侧相陪。
娘儿们凑在一处,正事儿往往都是几句话就商定,继而便是家长里短。
房陵公主叹气道:“安德郡公重病缠身,前几日传出的消息怕是不大好了,也不知能否过去这个年节。”
安德郡公杨师道,是长广公主的驸马,今年才不过六十岁,此番重病来势如山、药石无效,已经数着日子在熬了。
高祖皇帝生育十九女,如今在世最长者是高密公主,其下便是长广公主……
九江公主放下手中的白瓷盖碗,淡然道:“寿数在天,若天时已到,何必怆然?”
房陵公主冷笑:“呵,你家那位倒是龙精虎猛,可多少也得对旁人有点同情心吧?”
九江公主不善言辞,道了一句:“我何曾没有同情心?”
有些羞恼,怒目相视。
她的驸马执失思力是突厥人,今年正好六十,却体魄熊健、精力充沛,其骁勇善战便是太宗皇帝亦多次夸赞。
房陵公主:“哎呦,这眼神还带着杀气呢,说好话还不行啊?”
九江公主扭过头不理她,虽然房陵公主是她的亲姐姐,但被她赞一句“龙精虎猛”可不是什么好话。
该不会是打着自己驸马主意了吧?
虽说自己是妹妹,但这位姐姐秀韵艳丽保养得宜,望之有如花信美妇,素有“艳冠皇族”之称,且行止之间妖娆丰腴、烟视媚行,最是吸引男人。
有点慌……
没怎么做声的淮南公主微嗔道:“皇后面前,莫要失了礼数,说那些有的没的作甚?皇后统领六宫、事务缠身,咱们快说完正事儿就告退,莫要打扰皇后。”
房陵公主冷笑道:“安德郡公又不是外人,与长广公主感情甚笃,若其有所不测,还不知长广公主要伤心成何等模样,怎就成了有的没的?只是你一贯会做人,没想到还要受你教训。”
淮南公主俏脸通红,啐了一口,反唇相讥道:“九姊今日怕是揣着火气而来,让咱们无辜遭受牵连,却不知是在哪里受了气、糟了冤?想来咱们那位九姊夫是没这个本事的。”
这回轮到房陵公主满脸通红。
她原配酂国公窦奉节,太穆太后的娘家侄子,世家子弟、相貌堂堂,本也是皇族之内一桩人人称羡的好婚姻。只不过后来她与长广公主与杨师道的儿子杨豫之有染,被窦奉节得知,而后窦奉节将杨豫之活活打死,事情闹得太大,夫妻两人也只能草草和离、一别两宽。
其后太宗皇帝将她婚配于通化县男贺兰僧伽,贺兰僧伽虽然出身贺兰氏,但其曾祖贺兰祥十岁之时便成为孤儿,被其舅舅宇文泰抚养长大,与贺兰氏早已分宗。
且贺兰僧伽瘦弱多病,性情懦弱,管束不得她,任她风流浪荡、艳名远播……
看着几个老姊妹在这里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一旁的长乐公主淡然品茶、充耳不闻,晋阳公主则双眸晶亮、津津有味。
皇后苏氏见这几位越说越不像话,忙阻止道:“几位姑姑且稍安勿躁,